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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我在港大介入了一場種族仇恨

政事

昨晚,我在港大介入了一場種族仇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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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我在港大介入了一場種族仇恨

2016年02月04日 22:56 最後更新:23:14

港大學人權法碩士生楊政賢,日前在個人facebook,發表了一篇題為「昨晚,我在港大介入了一場種族仇恨」,文章在關心政治的網民中引起好大迴響,他曾任職人間民權陣線,典型的泛民人士,文章講述在港大目睹一名香港學生辱罵內地學生,令他非常感慨,看完全文,這是一個悲哀的故事,尤其係他講到曾要求內地學生不要公開片段,因為可能「遭人咒罵楊政賢這個左膠在出賣香港」,最後他作出反省,寫下了三千字的長文。很值得一看的文章:

《昨晚,我在港大介入了一場種族仇恨》

我掙扎了一會,才決定用文字紀錄昨晚的情況。我不是Nobody,但無論你對我有什麼印象,這個經歷是真實地發生在我身上。昨晚,我在香港大學U- Street的小食店介入了一場種族仇恨。

〈一. 小食店內的風波〉

手錶上的指針踏在十時二十分的位置,我站在小食店的檔口前,等候姨姨淥熟那墨魚丸加芝心丸米粉。站在我左前方的是一個身形胖胖的同學,緊隨其後的兩位,我其實沒有留意到,直至胖同學向他右邊說了句:「你仲夠膽黎呀?仆街!」當時我以為他們倆是相識的同學,只是一個小爭執。(其後幾句我不記得完整句子,內容大概如下)

「講緊你啊,大陸人!」

「屌你老母!」

右邊的兩位同學背向我,我看不到他們的臉孔,我只看到他們頭轉向胖同學,沒有出聲。

「你做乜撚野係度呀?呢度唔係你既地方呀!返大陸啦!」

那時候我已經意識到他們是不相識的,而我正在目擊其中一人在辱罵對方。胖同學此時已經完全把身轉向右邊的兩個大陸同學,我清晰地看到他整個樣子。他背著一個有掛飾的背包,額頭青筋暴露地向著他們咆哮:「屌你老母!侵略者!」我的腦袋閃過美國ABC電視台的老牌社會實驗節目 “What would you do?”,心裡暗希望這只是一場真人騷。可是,胖同學依然連珠炮發地咒罵,我終於忍不住說了一句:「你好喇喎,你點可以咁樣講野架?」「人地而家都冇惹到你,人地過黎買野食姐。」

胖同學這時候更加激動,手指著兩個大陸同學:「咩冇野呀?佢成個民族有野呀!侵略香港!侵略者!」我繼續跟他理論:「你識唔識尊重人呀?不如你走啦。」

「佢地係侵略者,搶哂我地啲學位!」

「你聽我講啦,佢地只係普通學生黎。香港學生係有一個固定學額,而每間院校亦有另一個固定的國際生學額,國際生學額有幾多係影響唔到香港學生有幾多學位架。」

「你啲你係香港人定中國人呀?做咩要幫住佢地?我地香港人有納稅架!」這句說話刺傷我的心,我是香港人,介入不等於我維護另一處的人。

「人地過黎讀書,都要十幾萬學費,係貴我地本地人幾倍既。」

「點同呀?我地有納稅,我地應得教育權利呀!佢地冇呀!」

僵持了一會,胖同學拿起他的出前一丁外賣,轉身向門口走去。我望向前方,見到中國同學B手持電話把整個過程拍下。怎料胖同學經過他身旁時,一手打在B身上,B的電話頓時飛彈至兩米以外的地上。我立刻大喝了一聲,而B亦追上去,中國同學A卻把B截住,胖同學消失在視線外。

定了神後,中國同學用廣東話跟我說謝謝,我回答:「請別理會他,大部份同學也不是這樣想的。」可是,我知道這不是事實。事實是,香港人對中國的仇恨日益增加,昨晚發生的事情並不是單一事件。然後,我跟B說:「我的身份有點尷尬,如果可以請不要把剛才的片段放上網上,謝謝。」因為我知道,若片段放了網上,我也許就會成為眾矢之的,遭人咒罵楊政賢這個「左膠」在出賣香港。

〈二. 我恨我自己〉

踏出小食店的那刻,我真的很難受,眼框充滿淚水。但是,我還有一個會議要開,所以我深呼吸一下,然後回到上層的學生會。就像沒有事發生過,我回到會議室繼續開會,儘管整個思緒已經被剛才的事佔據著。中港矛盾,在街頭已見慣見熟;在港大看到無緣無故的衝突,倒是頭一遭。會議中途,突然有人拿出電腦播出上水反水貨客的示威,片段不斷聽到兩邊的人在互罵「屌你老母」,好像重演剛才的情況,我差點在十多人面前哭了出來。然後會議結束,我跟同學道別後,隻身乘搭電梯到香港大學地鐵站。那時候我終於決堤了,由那條通往月台的走廊開始,到列車開到佐敦站,總共哭濕了一包紙巾。幸好那時候已經凌晨十二時多,沒有太多人留意到我。

傷心,不足以形容那時候我心情,更像痛得胸口撕開兩半,因為不知不覺間,我城已經充滿那麼多仇恨與衝突。

可是,我更恨的是自己。我恨自己不能好好地解決那時候的衝突。

朋友都知道,我不是個怕吵架的人。通常愈吵我就愈強硬,例如在警署內受辱的話一定會臭罵對方。但昨晚的我,實在不想將胖同學當成敵人,臭罵他一番。「搶資源」、「搶學位」、「大陸人」,胖同學之所以仇恨他眼前的中國同學,大概不是因為他本質上就是種族主義者,而是他這些年來的生活經驗、以及接收的資訊令他認為中國人就是必欲除之而後快的敵人。我諒解他的看法,因此我不能也不會當他是敵人般罵他。

但我依然恨自己。

讀了四年的政治學、社會理論、道德哲學、再加半年的人權法,我竟然不能用好的理由來緩和對方的憤怒。竟然,繼續用對方付了三倍學費這些理由嘗試說服他。

我是因為他們有準時交學費,沒做錯所以介入嗎?其實不是。

我回想在小食店那刻,我出聲阻止胖同學繼續侮辱對方,是因為我覺得那兩個中國同學是無辜的,也因為我怕那兩個同學會從此仇恨香港人起來,加入中國國家及民族主義的狂潮中。我憂慮這種仇恨會在兩個群體慢慢蔓延,自我預言地令兩個群體成為敵人,互相攻擊。我不想見到我愛的城市陷入這種狀態中,因此我介入了這場爭執。

香港這城市活在驚恐、燥動當中,我們怕堅守的價值會被中共剝奪,年輕人、小中產每日勞動卻得不到安全感,深恐老年時陷於饑寒貧困。增加學位的訴求,爭取多年而不得要領;民主政制,在警察亂棍下打散了。年前,新民主同盟爭取過削減國際生學額,因為他們覺得這樣可以驅使政府增加多些本地生學額。結果呢?政府毫無回應,不了了之。中共太遙遠無法即時撼動;香港政府每每跟市民作對,將它的責任轉化為民間的矛盾。水貨客問題,政府解決不了嗎?不是,它只是不執法,然後迫使市民用自己的方式去宣泄憤怒,再用輿論去製造香港的亂象。

所以,即使我認為胖同學辱罵的方式不對,我沒有因他燥動的來源,以及對未來的恐懼而討厭他。

〈三. 仇恨是負累〉

回到家,整晚未能入睡。我打開了電腦螢幕,在電影庫中開了《American History X》來看,這是一部以美國黑白種族仇恨為主題的影片,敍述主角Edward Norton由一個白人至上新納粹主義者,到殺掉兩個黑人後反思種族主義的過程。

我懼怕我城終有一日會重演美國的情況。當有人因種族仇恨而互相討伐,甚至傷害他人身體時,我城就會踏入No Turning Back的階段。仇恨一旦建立,重建信任尋求共存方式將會難十倍、一百倍、一千倍。我實在不忍見到生活在香港的伙伴們會受傷、人格尊嚴遭受剝奪。

電影結尾有這句:「仇恨是負累。人生太短,不要時時都以憤怒度日。」這跟《十年》其中一句共嗚:「呢幾年我地出現得最多既係陰謀論,失去既係彼此信任。」

我城活在仇恨,仇恨的對象不只限香港與中國人,不同的政治意識形態陣營、派系亦在互相討伐。雙方互相討伐、挖苦、嘲笑、攻擊,而且逐步升級中。

我曾經也喜愛討伐和挖苦別人,但在雨革後數個月,我覺得這種方式實在走不下去了。很多時候,我們覺得對方是左膠右膠本土膠共諜,背後是因為我們真的認識或目擊過對方的行為,還是我們接收過某類訊息下便促促下結論嗎?即使我們覺得彼此立場不同,就是否一定要以討伐的方式互相攻擊,毫無互相了解的餘地嗎?仇恨對方,是能令情況變得更好,還是更壞?

在港大讀書的這半年,我遇到不同的人。過往班上只有香港同學,而且有同學來自東南亞、歐洲、中國等地。有些是難民,有些是來自專制國家,這些接觸打破了我過往對那些地方刻板的認知。這數星期的港大保衛戰,我與被歸類為本土派的同學一同相討、衝擊。不多不少也令我對他們認識深了,知道彼此其實可以溝通,其實可以共存。

宏大的政治藍圖與理想,去到最後都是希望人的生活能夠變好,個體能得到保障而實踐自己的路。

昨晚請求中國同學不要把影片放上網,是我怕受到攻擊,做一樣自己覺得正確事情卻要遮遮掩掩,其實真的很難受。然而面對仇恨而沉默起來,這肯定會令我城變得更差。因此,我寫下這三千字,希望跟你分享我的自省。覺得我做得不對的人,不要緊,至少我嘗試跟你溝通過,而我希望能夠繼續跟你溝通。謝謝。




小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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