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前與一班學者朋友吃飯,席間談到游蕙禎、梁頌恆事件和中央可能釋法的問題。坊間話「游、梁二人是中央派來香港搞事」的陰謀論,仍然很盛行,學者朋友似乎都相信。
我的回應是不要想到中央是那樣的無遠弗屆,否則,香港便天下太平了。如果游、梁二人是中央派來的,中央搞出這樣多的事情,所為何事呢?學者朋友回應話,可能是中央想借件事加強管死香港。
香港人有香港本位的看法,所有事情都從香港角度出發,看中央與香港的關係,亦復如是。
我對認為中央蓄意搞事為了管死香港的看法,甚不認同。不論香港抑或台灣,只要太平無事,中央根本不想去理會。台灣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去,可以說明問題。1995年李登輝當上台灣第一任的民選總統,隨即搞「兩國論」,開始除下國民黨的外衣,露出台獨派的原形。大陸雷霆大怒,急忙應對,於1996年舉行大規模軍事演習,企圖震懾之。
內地在軍演期間發射大量導彈,誰知被李登輝譏諷為「空包彈」,原來李登輝收到情報,知道大陸發射的導彈沒有提攜帶彈頭。李登輝這個「大嘴巴」為在口舌上逞強,泄露了台灣的軍情機密,觸發了中央大肆「捉鬼」,追查是誰洩漏了內地軍事實力的資料。
從這事件中,可見中國自1978年走上改革開放道路以後,初期全心全力發展經濟,沒有花錢在軍備上,才會出現演習示威也只能打「空包彈」的困局。但隨著台獨氣燄日漸高張,大陸唯有加大力度投資軍備,認真製造導彈彈頭,不用再受到台獨份子的譏笑。
香港的情況,亦復如此。香港回歸以後,中央基本上不想管香港,放任香港人搞港人治港,甚至大力約束內地政府各層級機構來港活動。這個「中央不理香港」的局面,直至2003年50萬人上街大遊行,才發生變化。中央見到大遊行,才驚覺香港局面不妙,於是急忙成立中央港澳工作協調小組,統籌對香港的政策,還於2005年換了特首。
種種事例表明,中央的基本國策,是集中在自身的發展,大力發展經濟,希望到2020年全面進入小康社會,令全中國人脫貧。中央無論是對台灣或者香港,都是在當地的獨立運動冒升時,才作出回應。所以,假設中央在香港搞出很多事情,佈出精妙的局,是為了加強干預,甚至有目的地想破壞「兩制」,這只是香港人看問題的方法,並沒有設身處地,轉換以中央的角度去考慮問題。
就以這次的人大釋法為例,中央當然不會苦候機會要利用釋法來收窄香港的司法權力,反而只是覺得港獨局面相當失控,而本地政府又無力應對,只能夠用釋法的方式去解決。
可以想像,釋法只是第一步,往後中央還會在可能範圍內,打壓港獨勢力的滋長。
盧永雄
長和集團出售全球43個碼頭一事,出現波折。上周五,接近長和高層消息人士向媒體放風指,本周不會簽署任何協議。同日,國家市場監管總局反壟斷二司負責人明確表示,將對長和及美國基金貝萊德等簽署的巴拿馬等港口交易協議,依法進行審查。外界相信長和暫緩交易,和國家的審查有關。
不過要注意,接近長和高層消息人士只是說,「不會在本周簽署任何協議」,並不是說會停止交易。估計長和仍然想推進交易,不過在國家市場監督管理總局調查的風頭火勢之下,暫時將交易緩一緩而已。
從國家安全及國際航運業的利益而言,中國應該設法阻止這宗交易。
第一, 交易損害國家利益。今次長和要出售的43個碼頭,包括手握巴拿馬運河咽喉的兩個港口和41個主要是「一帶一路」沿線的港口。在正常的情況下,或許可以用「在商言商」的說辭,來掩飾交易的政治性本質。但如今在特朗普2.0的國際形勢下,仍然說交易是「在商言商」,就絕對是自欺欺人。
美國已經充分展示對中國、特別是中國的造船業和航運業的惡意。首先,特朗普早已威脅,要收回巴拿馬運河的港口,聲稱長江和記在巴拿馬運河兩端擁有兩個主要港口,是「由中國運營」。美國明顯想控制巴拿馬運河,借此壓制中國。其次,美國計劃收取中國船隻入港停泊費每次150萬美金,明顯針對中國的造船業。還有,特朗普聲言要奪取丹麥屬下的格陵蘭,其團隊聲言借此阻止中國染指北極地區及相關的北極航道。美國要打擊中國的造船業及航運業的態度,昭然若揭。
如果長和這43個碼頭被美國的基金貝萊德集團控制,在美國政府一聲令下,這些碼頭可以大幅加徵中國船隻的停泊費,甚至禁止中國船隻進入,對中國的航運業會造成致命的打擊。而即使眼盲心瞎的人,都應該感受到美國對中國的惡意。
第二,交易壟斷國際航運。長和的交易對象是貝萊德集團、貝萊德屬下的環球基建合夥人公司(Global Infrastructure Partners,GIP)及來自意大利的地中海航運集團(MSC)旗下的碼頭投資公司(Terminal Investment Limited,TiL)合組的財團。貝萊德屬下的環球基建合夥人公司(Global Infrastructure Partners,GIP)是全球最大的基建股權基金之一,本來已經持有多個港口和碼頭股權,而他的意大利夥伴地中海航運集團,是全球以運輸能力計最大的航運公司,他透過旗下的碼頭投資平台TiL,在全球31個國家運營72個碼頭,據德路里《全球集裝箱碼頭運營商年度回顧與預測》(2024/25)報告,按權益輸送量排名,MSC(包含TiL)2023年的權益吞吐量是4230萬個標準箱(TEU),全球排第7,而和記港口2023年的權益吞吐量是4300萬個標準箱,全球排第6,當MSC(包含TiL)收購和記港口的主要港口權益後,勢將超越排第一的新加坡PSA國際(2023年的權益吞吐量6260萬個標準箱),成為新的世界第一。地中海航運MSC既是最大航運公司,也成為最大的碼頭營運商,這不單對中國的航運公司構成威脅,也都會對環球的航運公司造成威脅。試想若MSC之後利用旗下的碼頭,減低自己的航運公司的收費,或者是加徵包括中國在內的其他航運公司的收費,都會令到其他經營者難以和MSC競爭。這是最典型的「經營者集中」壟斷行爲,對全球航運業構成重大威脅。
第三,中國要依法阻止交易。按國家《反壟斷法》第2條,中國不單可以阻止境內的壟斷行爲,亦都可以阻止境外的壟斷行爲。長和這次交易跌入國家《反壟斷法》第2.3條指明要規管的壟斷行爲,即「具有或可能具有排除、限制競爭效果的經營者集中」。長和的交易很明顯是令到港口行業兩個主要經營者集中,再加上背後是最大的航運集團,令壟斷經營者有可能濫用市場支配地位。
按國家《反壟斷法》第46條規定,違反規定實施壟斷性協議的,可以責令停止違法行爲,並沒收違法所得,以處罰上一年度銷售額百分之一以上、百分之十以下的罰款。
換言之,如果國家認定長和交易是一個壟斷性交易,可以責令停止交易,如果強行交易的話,可以沒收違法所得的190億美元。至於調查的時限,按國家《反壟斷法》第25條規定,會自收到經營者提交的文件資料之後的30日之內,對經營者集中行爲進行初步審查。如國家反壟斷執法機構決定實施進一步審查,應當自決定90日之內審查完畢,作出決定。換言之,國家會先要求長和提交相關資料,然後在30日之內決定是否進一步審查,如果進一步審查,就要到90日之內審查完畢。
有人說規管違反「一國兩制」原則。這件事涉及國家利益及國際重大的公共利益,和兩制無關,即使長和是外國公司,國家都可以出手阻止。近年都有很多相關的先例,例如2016年的高通收購荷蘭恩智浦半導體公司案,2022年杜邦收購電子材料製造商羅傑斯案,以及2023年英特爾收購以色列芯片製造商高塔半導體案,這3筆交易都是以失敗告終。
以2016年的高通案爲例,高通當時提出以380億美元收購荷蘭恩智浦,後來進一步提價至440億美元。2018年,高通已獲得美國歐盟等8個主要市場監管部門的批准,但中國的國家市場監管管理局未予批准,最後高通在2018年7月26日宣布放棄交易,並支付20億美元的分手費,成爲一個因爲收購會造成國際壟斷而被終止的典型案例。
有人不明白外國公司收購為何受中國規管。其實制止壟斷性交易和各國都有規定,按我國的國家《反壟斷法》規定,參與集中的經營者中有兩方上一會計年度中國境內營業額超過8億元人民幣,且各方上一會計年度中國營業額合計超過40億元,或全球營業額超過120億元,就應當在交易實施前進行反壟斷申報,取得批准後才可以進行交易。
由於長和交易涉及中國的重大國家利益,亦可能涉及航運市場壟斷的國際公益,國家有關部門依法進行介入,有理有據。要堅定維護國家安全和國際公益的決心,制止可能帶來壟斷的交易繼續進行。
盧永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