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正在進入新一輪國際秩序的深刻調整,而當中比較明顯的表現,就是去西方化浪潮,廣大的第三世界國家伺機而動,竭力抵抗美西方自由主義對國家主權的侵害,與及擺脫帝國主義者繼續主宰國家的經濟命脈。
雖然,仍會有一些例外,比如部份戀殖港人,依然對昔日的帝國主義者眷戀不捨。但整體而言帝國主義必定會伴隨著英國皇室這種舊世界封建時代產物的進一步旁落,而步向終結。
帝國主義者和自由主義者通過干預別國推送自由民主價值或控制別國,最終必定會引致民族主義和主權意識的反彈,干預和控制得越深,反撲的力度也越強烈。
當然,美西方也有類似的想法,由於他們是帝國主義的老祖宗,靠甚麼起家,就特別防範甚麼。美西方開始極為防範中國的資本進入歐美市場,認為這是中國的「經濟帝國主義」。
一旦他們所想像中的中國式「經濟帝國主義」全面擴展和蔓延,資本大舉進入市場,收購重要經濟資產和科技企業,自己國家的經濟命脈甚至個人命運,就會完全被這個東方巨人拿捏在掌中,新冠疫情和俄烏戰爭大大加深了西方世界對中俄兩國的恐懼,他們驀然回首,發現自己對於中國商品與俄羅斯能源,竟然有著如此深重的依賴。
除了感到恐懼,驕傲的歐洲大爺們同時活在巨大的痛苦當中,一方面他們非常渴望自己能擺脫對中俄的嚴重依賴,另一方面從現實主義考慮,又不得不與中俄加深綑綁──俄羅斯的廉價能源,中國的廉價商品、龐大的生產能力、巨大的國內市場,為提升歐洲民眾的生活水平、助力企業家實現產品市場化作出不可替代的貢獻。
於是中俄與歐美雙方出現一種時而脫勾,時而合作,這種若即若離的奇異狀態之中。
歐盟的誕生,原本就是為了希望對沖美國的影響力,但由於有一個叫中國的傢伙出現,歐盟又無可可奈何地變得日漸靠攏美國。中國對歐盟施加了經濟影響力,但美國何止是經濟,甚至連政治和軍事,都對歐盟施加了巨大的影響力,眾所週知,歐盟對美國深度控制歐洲早已心存不滿,而中國又沒有對歐洲做出過甚麼過份行為的情況下,那為甚麼歐盟選擇靠攏美國而不是中國呢?其實答案是顯然易見的,北大西洋各國有其歷史原因,美國曾經透過馬歇爾計劃,協助重建過歐洲之外,畢竟從政制、人種、語言、文化、價值觀及至生活方式的角度來看,大家都是類型相近的國家,雖然大家都討厭美國這個惡霸,但如果讓他們選擇,他們當然寧可活在這個惡霸主導的國際體系之下,也不願意活在那個極權的、自己毫不熟悉的、和自己完全不同的邪惡帝國主導的國際體系之下。
始終,美國再壞都好,但怎麼個壞法,也就是這個模樣,大家心中有數,至少自己熟知的生活模式不會變化,但如果換成是中國的話,天知道世界會變成一副甚麼模樣?
基於這種對華認知,西方世界會選擇以行政手段,違背自由市場的原則,企圖對中國資本的進入大加干預。我們現在發現,西方開始做著中國曾經做過或正在做著的事──擴大政府的權力對市場進行適度干預、管控資本流動、警剔外國投資。過往西方不滿中國市場開放力度不夠,並控訴中國政府控制資本,批評中國不是自由市場。中國一直強調開放市場不能一蹴而就,要持續漸進開放和深化改革資本市場,就是為了避免風險,也為了避免中國市場被外國資本壟斷和控制,道理就在這裏。
現在,西方世界突現發現,自由資本主義競爭不過國家資本主義,中國模式原來是好東西,那些在冷戰結束後沉浸在資本主義遠優於社會主義的傢伙們、那些日日叫喊著資本主義是經濟發展的唯一正路,並要求別的國家完全開放市場的自由資本主義者,開始朝著施行他們口中萬惡的社會主義踏出了小小的一步。
德國是歐洲最驕傲的國家,也是高度反華的國家,過去德國反華的形象並不算太過突出,全因為有個能夠壓場的默克爾坐陣,默克爾退居後,主張反中反俄、意識形態濃重的綠黨影響力迅速擴大,除了外交部長貝爾伯克,另一位綠黨出身,正在擔任經濟部與能源部長的政客哈貝克,正在磨拳擦掌,表示要重新研究對華經貿政策,不能對中國形成依賴,並要勸喻德國企業慎重考慮對中國的投資。哈貝克要實現與中國一定程度上的脫勾,最終能否落實,能夠落實多少,目前難以預料,然而,一個深度依賴中國市場和極度依賴俄羅斯能源的德國,竟然讓一個反中反俄的綠黨成員來當經濟和能源部長,多少反映到德國打算與中俄脫勾的心態。
潮水退卻之後,才知誰人沒穿褲子。美西方國家強大富裕時,話語權都掌握在他們手中,他們說自由市場好,便一個勁地要求別國開放市場,他們說國家干預不好,便一個勁的批評別國操控市場;但當美西方國家開始處於弱勢地位時,終於顯露其真章,平時吹得震天價響的理念和價值觀,連自己都要違反。如此吃相難看,難怪當今美西方世界越來越被發展中國家拿來當笑話看。
中國人難以理解像哈貝克這種想法,事實上中國的崛起(復興)不但沒有為德國帶來威脅,而且連德國本身也承認,中國龐大的市場規模為德國的繁榮和增長帶來巨大的正面作用,為甚麼要尋求脫勾?但如果站在德國的立場,連繫到剛才所說,西方對於中國的恐懼──對一個陌生的、不同體制、不同種族、不同文化,強大而令人生畏的共產主義國家產生嚴重的依賴,是如此令人不安。與中俄的逐步脫勾,毫無疑問會損害德國利益,甚至預期會造成嚴重經濟衰退,民眾生活艱難,但為了擺脫這種恐懼和不安,這種陣痛無可避免需要承受。
基於這種心態所驅動,世界正在形成某種程度的脫勾。各種脫勾行動、保護主義與反全球化抬頭,鐵幕試圖被拉起,陣營間彼此對立,人員與資金的流動被限制,大國間甚至會為了打擊封鎖別國,在全球化的產業鏈中設置重重障礙,因而嚴重擾亂全球供應鏈。全球化正被衝擊得千瘡百孔。美國前總統特朗普,是一個注定會在歷史中留下重重一筆的人,作為反全球化浪潮中催生出來最具標誌性的人物,他非常成功地挑動美西方陣營對中國的恐懼和仇恨,令全球共同利益已經深深篏套、看上去似乎如此難以割裂,已經融合的世界重新出現裂痕,即使特朗普已經下台,但他的政治遺產依然驅動著美西方繼續與中國的進一步割裂。
有人認為,全球化已名存實亡,但全球化是否已死,是言之過早,更準確的形容應該是,全球化正在進入新一輪的深度調整狀態。目前,國際間各種各樣的經濟框架、政治軍事聯盟、政治經濟聯盟等,新的群組正在開通,固有的群組正在擴員──北約組織企圖吸納芬蘭、瑞典、日本、韓國;土耳其、沙地阿拉伯、阿聯酋、伊朗、埃及、阿爾及利亞、印尼、阿根庭申請加入金磚組織;伊朗、沙地阿拉伯、埃及、卡塔爾、白俄羅斯有意加入上合組織;中國加入RCEP;日本、韓國、印度成為G7觀察國;美國推動印太經濟框架與AUCUS等等。全球化暫時朝著這一類「區域全球化」演變。
中國和美國是其中最大的兩個玩家,任何組織若沒有這兩個國家的其中一方參與,最多也只能算是一個區域性組織,但當有中國或美國的參與,中國或美國必定會成為擁有最大話語權的主導力量,並且令組織發揮全球性的影響力(正面或負面)。不過,中美這兩個國家極少會同時存在同一個集團之內。
與上一次冷戰不同,新一輪冷戰中,「區域全球化」的各個板塊之間,不會有一道明確的界限和壁壘,即使國家存在對立,也不會有絕對的敵我分明。
美國影響力的消退,在全球範圍內形成的真空會被填補──除了中美兩國,俄羅斯、歐盟、日本、印度,潛在的還有土耳其、沙地阿拉伯、巴西等作為多極世界的一份子正在形成。
印度可能會擔當更重要的角色,總理莫迪立下豪言壯語,要在印度獨立100週年紀念日的2047年成為發達國家。印度顯得有點飄飄然,目前印度經濟發展勢頭良向好,國內生產總值剛剛超越英國,一舉奪得「全球第五大經濟體」的這個稱號。另外,作為立心要成為世界其中一極的印度,在這場新冷戰當中,成為了各方勢力力爭拉攏的對象,因此擁有比較良好的地緣政治環境,印度非常享受這種在東西兩方左右逢源、到處鑽營的感覺,就像上一場冷戰的中國,只要中國倒向哪方,那方就能夠奪得優勢,現在的印度自覺成為了這樣一個角色。
當中還有一個較大的變數是歐盟,歐盟能否繼續以一個整體作為世界的其中一極,實在是未知之數。一個原本僅僅作為經濟或關稅聯盟的歐盟,更希望成為一個政治聯盟,然而歐盟卻無法無視各成員國間利益存在差異的現實,就像本次俄烏衝突,如果歐盟強要迫令各成員國統一立場一致對外,歐洲民族國家的主權意識和右翼勢力將會回潮並主導政壇。匈牙利早已不緊隨歐盟、波蘭希望提高自己在歐盟中的地位、法國總統大選中勒龐高票落敗顯示法國右翼力量將在政壇佔據更重要的位置、瑞典首相安德松因為敗選於國內右翼而再次辭職。德國的情況比較特別,柏林要麼可能期望透過俄烏戰爭,以對抗俄羅斯威脅作為幌子,擴建軍事力量和重整對外關係,重新建立一個不倚靠美國提供安全,也不倚靠中國經濟的自主國家,要麼重拾成為歐盟中的主導力量。
美國曾經作為全球化最大的獲益者,當發現全球化不再有利於自己時,不惜損害各國利益,毫不留情地將全球化這面旗幟拋棄,中國重新擔起全球化的大旗,旗幟鮮明地進行與逆全球化浪潮的鬥爭。與美國曾經主導的、以霸權邏輯為導向、以美國優先為指導原則、注定不可持續的全球化不同,中國主導的全球化將會是以王道邏輯為導向,以各國互惠共贏、以人類命運共同體為終極目標的全球化。
伊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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