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角,是一個香港開埠至今最具活力及生命力的地方,盛載不少香港歷史記憶。戰後,大量人口聚居北角,亦令戰後的北角越趨繁榮。他們當中有不少由上海南下的儒商及文化人,令北角充滿濃厚的文化氣息。
除了上海大亨杜月笙及京劇名伶孟小冬、文學家司馬長風,還有知名文藝評論家、翻譯家、紅學家宋淇,及「神級」作家張愛玲。張愛玲遺產繼承和執行人宋以朗,他的爸爸就是宋淇。宋以朗與爸爸及媽媽鄺文美一家與張愛玲有深交,他們一家人就在北角繼園山,與張愛玲的命運交織。
宋以朗最近回到北角繼園街一帶,懷緬過去。重返舊居,再回顧張愛玲與他們一家的足跡。事實上,宋以朗在1960年代末出國,在美國生活了數十年後再回來香港生活,已經很久沒回來繼園山了,坦言有不少東西改變了,但寧靜的環境,帶給他的感覺如舊:「在北角行英皇道,人多車多又嘈雜;反而行上繼園山,忽然間是一個完全不同的世界,靜很多。」
宋以朗:爸媽樂意讓張愛玲住繼園山
1952年,張愛玲來到香港後,深居簡出,行止隱秘。所以要了解在香港時期的張愛玲,窗口就要靠宋氏一家以及張愛玲與他們的書信往來。宋以朗接受本網訪問時,提起第一次遇到張愛玲時年紀還小,只留下些微印象:「我爸媽應該在1952至1953年才識得張愛玲。張愛玲不像普通的叔叔姨姨,會逗你笑那些。」似乎張愛玲真的如坊間所說的高傲獨特。
對於張愛玲在北角繼園山的印象,宋以朗坦言不是有很多,但就從他以前家中傭人,以及爸爸媽媽與張愛玲的書信等,了解她更多。不少人都認為張愛玲有住在繼園山,即是宋淇一家那處,其實不然。宋以朗親自解畫:「我在繼園山的家有五間房,我、父母、姐姐、外婆各佔一間,第五間騰出來的,初初由我爸爸在北京的同學徐誠斌(他後來成為天主教香港教區首任華人主教)暫住,之後就輪到予我的三叔宋希。當時,如果房間空了出來,我爸爸媽媽都應該很樂意請她(張愛玲)來住。」
據宋以朗憶述他當時傭人所指,張愛玲當時所住的地方,應該是北角英皇道400多號,即是現在春秧街對出的英皇道那一段。1954年,張愛玲在香港拍了一攝流傳最廣的相片,就是由鄺文美陪同下,到北角蘭心照相館拍攝的,照相館就在英皇道338號,與張愛玲寓所相當近。
宋以朗指,爸爸宋淇是在1952年任職美國新聞處譯書部期間結識張愛玲。當時,張愛玲以繼續在香港大學完成學業的為由留居香港(張愛玲早前就讀香港大學時因香港淪陷而一度中斷),宋淇就請張愛玲為海明威小說《老人與海》充當翻譯(而外界指出張愛玲任職美國新聞處是錯誤的)。及後,宋淇1950年代後期進入電影界,他就找張愛玲幫忙寫劇本。張愛玲與宋洪夫婦的關係,就在這段日子越趨密切。
《色,戒》與香港
張愛玲旅居香港時期,外界都認為香港給予她不少創作靈感。宋以朗就分享張愛玲其中一本短篇小說《色,戒》的故事,藍本是由爸爸宋淇告訴她的真人真事:「故事是來自他在北京的同學。我爸爸畢業後就在北京的大學做導師,了解到學校有一班愛國學生專門殺漢奸。」張愛玲聽了,認為這故事值得去寫,起初寫了數次不是寫得很好,因為欠缺內心感受:「最大問題是,張愛玲不懂做間諜,這個與她自己本身的經歷不同。」其後張愛玲再重寫,就變成了我們所看到的《色,戒》:「因為女主角可以不做間諜,她自己做過香港大學生,那麼,從一個愛國的香港大學生的角度來寫,她知道大學生想甚麼,就能夠很快寫出來。」
重遊繼園山 清幽依舊勾起小時回憶
北角戰後雲集不少由上海文化人及商人,宋氏一家就住在北角繼園山,與張愛玲相識,感情日增,張愛玲也不時穿梭繼園山及英皇道一帶。如今一帶除了電車路軌依舊,周圍的景物已因應時代的發展改頭換面。
宋以朗今次重遊,小時候在繼園山的點滴立刻湧上心頭,行繼園街的斜路印象最深:「小時候行那段樓梯,感覺很斜很辛苦。但現在是成年人,感覺已經不同了!」然而,回到繼園家中,就是一個兒童天地:「我的家連天台也三四千尺,所以可以周圍踏單車!」
講到住在繼園山的日子,宋以朗繼續娓娓道來,還記得寓所附近有一家古典大屋,就是「繼園」園林別墅。它是由民國時期軍官陳維周在1930年代來港後,移山興建的私人大宅,也被形容為香港有史以來,規模最大的中國文藝復興式皇宮大宅。當時年紀小小的宋以朗,當然不清楚大宅主人的背景,只記得客廳一打開窗,就會見到這家大屋。宋以朗對「繼園」一次最深刻記憶,就是入過去大玩特玩:「這大宅有一個游泳場,有個夏天,爸媽求屋主開放泳池予一大班小朋友,結果我也有份去,當天玩得相當開心!」
那個張愛玲穿梭往返的繼園山沿路當然今非昔比,但繼園山一帶依舊是旺中帶靜的中半山區。一列依山而建的特色唐樓,也偶爾成為一些文青或攝影師打卡的地方。重遊過舊地的宋以朗,作為張愛玲的遺產繼承人,他說未來會繼續花時間整理她的書信材料,讓各界了解更多真實的張愛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