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美兒說:「不論生或死,每個小BB都是我們的孩子。」
早年兩度流產的謝美兒,腦海曾浮現許多畫面–孩子於懷中喝奶、草地上跑跳、坐在妹妹身旁玩玩具,然而孩子未能呱呱落地,來不及哭啼、喊爸媽,無法長大成人已無聲告別。謝美兒接受訪問期間兩度落淚,第1次為了失去的孩子,第2次是為其他父母之殤。去年她發起「小BB安息關注組」爭取24周以下流產胎兒的妥善安葬權,冀還小天使一份尊嚴,面對質疑責難,她問過自己為何要堅持,但說到底,還是因為愛,「不論生或死,每個小BB都是我們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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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BB安息關注組發言人謝美兒盼政府為流產胎兒設置紀念花園及火化服務。
去年5月本港有小產媽媽因胎兒未達24周,醫院及現行法律視流產胎為醫療廢物,結果無法領回孩子遺體進行安葬。修讀社工、心理輔導出身的謝美兒,素已熟悉醫院對流產胎的處理方法,亦從同學口中聽過不少小產家長的慘況,故新聞消息甫傳出,她輾轉反側數天都不能安睡,一直記掛那些被送往堆填區的流產胎兒,「我覺得要做些事,上網查查資料再想想自己會否有時間,有天思前想後直到天快亮了,決定跟朋友提出成立關注組。」
謝美兒心裏不好受,只因她懂小產父母的痛。2011年首度有孕,當時她已是高齡產婦,「時間過得很快,20多歲畢業踏入社會,我一直埋首工作忙着幫人,然後忘掉自己的事,忘記要生孩子,眨眼回過神已30幾歲,這個歲數生小孩開始會有很多問題。」謝美兒不堅持孩子要親生,她覺得領養也沒所謂,但跟所有爸媽一樣,驗孕棒上兩條綫依舊教她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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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爭取24周以下流產胎的安莽權,謝美兒不時參與公開活動。
兩度流產痛入心扉
「就算只懷孕2、3周,但媽媽會嘔吐、不舒服,身體讓我們徹底感受到小生命的到臨。」惟這份喜悅維持不了多久,胎兒到第4周未能發育長大,謝美兒只照了一次超聲波,還未見證孩子由胎囊長成胚胎,沒有心跳的小生命已悄悄離世。生兒育女的願望落空,她形容當下感覺恍似跟男朋友蜜運之際,赫然「被分手」般震撼,「沒有人可以預知自己會流產。」
據衞生署統計,2016年有超過1.5萬多宗流產個案(包括自然流產、醫療性流產及其他流產結局的妊娠);亦有資料顯示,每4至5個35歲以下的臨牀懷孕個案就有一個流產,40至四45歲或以上的個案中,更每兩個就有1個流產。謝美兒2013年發現二度有孕,她踏入40大關的流產機率更高,不幸地上天再次為她帶來壞消息,二子於第14周胎死腹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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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美兒3度有孕才順利誕女,幼女於2015年夏天出生。
「第1次跌倒了很不開心,我努力站起來之後又跌第2次,真的好傷。」謝美兒經歷了1次流產,第2次有孕已更小心,無奈孩子的DNA出現問題,內臟器官長於體外,醫生於產檢時發現孩子不再有反應,叫她必須盡快引產,「我們央求醫生一定要救活他,無論孩子出生後有任何情況,我們都接受得了,就算他有殘障也沒關係,但醫生說這類個案全世界都沒得救,諗都唔好諗!」
堅持陣痛引產保全屍
作為準媽媽,謝美兒對下一代曾有很多想像,「孩子的樣貌、性格,像媽媽還是像爸爸……就算後來我順利誕下第3個寶寶,但我還是會想假如第2個孩子還在,他天天長大會喝奶、會跑跳,等到妹妹出生時應該1歲了,可能他會待在旁邊玩玩具。」再次想起無法哭啼、沒有溫度的兒子,上天堂落地獄的反差讓謝美兒痛得落淚,孩兒永遠只有7、8公分長,惟憶及其安詳的笑臉才算有半絲安慰,「所以他叫樂樂。」
為保孩子全屍,謝美兒當年不惜陣痛9小時進行引產,也拒絕醫生為高齡產婦建議的刮宮手術,及後申請把流產胎帶走,她的心才能夠定下來,「安葬小BB是哀傷輔導的一部分,讓爸媽跟孩子有個完美的句號。」她坦言,近月本港社會對流產胎兒始有較多討論,如今其關注組隔日便收到流產父母求助,甚至有情緒崩潰的媽媽於醫院病牀上來電,各人心裏着急,全因擔心親兒被送往堆填區。
盼和合石劃地作紀念花園
小BB安息關注組一直爭取修例,冀所有24周以下流產胎均可獲得妥善安葬,並盼政府可於和合石橋頭路靈灰安置所第5期劃出部分綠化空地作紀念花園。謝美兒這年曾向政府提交多封建議書,並見證其聯署信由50人支持,到近期再發起簽名行動竟獲近萬人響應,上月底政府官員終於公開表示正研究修例,「今日開始有多些人理睬,真的很不容易。」
謝美兒曾遭質疑安葬流產胎浪費社會資源,「問精子都要葬?」連友人也指斥她多事,不該把流產掛於口邊,有段時間她曾掙扎自己應否繼續站出來,「每年萬名無法降世的小朋友非我親兒,我只是他們的姨姨。」惟幫不了孩子生存下來,她還是想替小天使取回尊嚴,爭得一片安息之地。
抹乾眼淚後,謝美兒眼神堅定地說:「有人認為並非每個媽媽均需安葬服務,惟這對寶寶來說是基本尊重。」她今次首度開腔分享自己的流產故事,只因深明這場為流產孩子打的仗,決不可以回頭,需有更多人明白小產媽媽的感受。懷着傷痛繼續上路,她心裏有個願景,「若香港有了流產寶寶的紀念花園,我會帶着幼女跟盟友一同為小天使獻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