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府從刪除了教科書內香港政制是「三權分立」的內容,修正了過去的誤解,亦引起一些爭議。法律界立法會議員郭榮鏗批評政府,說政府有關的說法「可笑及不尊重司法機關」。他認為三權分立是「普通法下的重要憲制原則。」看完郭榮鏗的講法,我也覺得十分可笑。可以試試從不同層次講述三權分立的問題。
第一、三權分立vs議會至上。在同一級的政府,講三權分立的問題,是說行政、立法和司法機關的權力是否分立。這要從17世紀英國哲學家約翰洛克(John Locke)講起,他最膾炙人口是「社會契約論」,講述個人融入政治社會是透過一個相互同意的訂立契約過程,而政府的行政、立法、司法機關各自獨立,產生權力制衡。洛克的學說再經法國思想家孟德斯鳩(Montesquieu)發揚光大,其著作《論法的精神》奠定了近代西方政治與法律理論發展的基礎。孟德斯鳩把三權分立推到極致,認為是保障國家繁榮穩定和人民生活自由的重要條件。他認為如果立法權和行政權集中在一個人或一個官廳之手,就沒有自由可言。
不過,西方各地民主制度的發展,並不純粹依從孟德斯鳩的理論,大體上衍生出兩種形態,一種是類似美國的制度,是較典型的三權分立,總統和議會各自經獨立選舉產生,它們有權力提名和任命法官,但基本上不能影響法庭上的審判。
另一種是英國的制度,三權並不分立。我當年讀憲法學的時候,我的英國老師很清楚地告訴我們,香港的司法制度跟從英國憲制,而英國憲制正好不是三權分立。老師解釋,英國的「西敏寺政治模式」,是典型的「議會至上」體制,由立法議會內多數黨領袖自動出任首相,行政和立法兩個組織完全重疊,以確保兩個機構能夠合作無間。由於兩權融合,對法院的影響亦比較大。
在英國體制的三權當中,議會權力至上,不受任何約束,即使是現屆議會也不可以約束將來的議會。例如現屆議會通過了法律限制英國未來議會的某種權力,未來的議會只要立一條新法,便可以把舊法廢掉。
講到這裏,相信大家已知道我為什麼說郭榮鏗的講法實在可笑,因為他說「三權分立是普通法的重要憲制原則」。然而,普通法系國家有不同的憲制,有英國制,有美國制,而香港依循的英國制,正正不是三權分立的憲制模式。如果我們覺得英式民主制和美式民主制同樣民主,就證明了三權需要有制衡,但不一定要完全分立。至此,相信大家也知道,我們一直所講的三權分立,是比較側重講行政和立法權力,而不是司法權。
第二、香港是一個行政主導的政體。香港的憲制由《基本法》劃定,在《基本法》起草期間,亦已很清楚地講明香港的憲制原則。1987年中國領導人鄧小平會見香港基本法起草委員會委員時明確地指出:「香港制度不能照搬西方的一套,不能搞三權分立。」《基本法》的政制設計,就是秉承鄧小平的思想,這也是立法的原意。
《基本法》大體上保留了殖民時代的「行政主導模式」,改變的是行政長官及立法議會透過選舉產生。在法院方面,將以往由英國樞密院控制的終審權,下放到香港的終審法院,從這個意義來說,香港回歸之後,法院的權力比殖民地時代大得多。
香港法院過去不時講三權分立,其實不符合《基本法》的憲制設計,但中央可能不希望經常釋法,只好隻眼開、隻眼閉。結果大家就把三權分立當成金科玉律。現在也是時候去糾正這個錯誤。
三、地方及中央政府的關係。當三權分立涉及兩級政府的時候,下級政府的三權一定服膺於中央權力之下。香港的行政長官有兩個身份,一個是這個地方的行政首長,另一個是中央的代表。所以,香港各級法院的法官都是由一個委員會推薦,然後由行政長官任命,這體現了中央對香港司法機關的任命的權力。地方三權全部要服膺於中央。
結論是香港的三權並非分立,但無損司法獨立。三權有互相制衡,也有互相合作。法院擁有的司法獨立特色,是獨立的審判權,即是說法院審案時不受立法會或者行政長官干預。過去有退任的行政長官最後被法庭判罪收監,就知道法院有多獨立了。
盧永雄
最近特首李家超到秘魯開亞太經合組織會議,香港和秘魯簽署自貿協定。秘魯十分重視中國,在大合照時也安排習近平主席和特首在重要位置,一右一左站在秘魯總統博魯阿爾特身旁。
秘魯處於南美洲的西邊,面向太平洋,遠眺亞洲。而中國投資在秘魯西岸錢凱港建大型貨櫃碼頭。秘魯選了早前亞太經合組織開會期間,在11月14日宣布錢凱港啟用。中國投資興建錢凱港,是另一個大戰略的開始。錢凱港正在見證著亞洲連接拉丁美洲的一條陸海新通道的誕生。
錢凱港第一階段耗資13億美元,涉及4個碼頭及附屬建物,最近落成完工。錢凱港最終計劃建15個碼頭和一個工業園區,總投資34億美元,使錢凱成為南美洲太平洋沿岸最大的樞紐港和轉運中心。錢凱港一期工程4個碼頭啟用後,可以將秘魯到中國的海運時間由30多天縮短至23天,節約20%以上的物流成本,每年為秘魯帶來45億美元收入,增加1.8%GDP,創造8000多個直接就業崗位。
秘魯交通部長皮里斯對錢凱港充滿期待,「我們的目標是成為拉丁美洲的新加坡。」
在錢凱港建成前,由於秘魯沒有可以停靠大型集裝箱船舶的港口,包括中國在內的亞洲等地發往南美的貨物,需要先運到墨西哥、加州等地停靠中轉,產品分裝後才能運送到秘魯等國,貨運成本比較高,時間也長。至於南美對中國的出口,其實不止秘魯,南美多國出口中國的大宗貨物,也大多需要先向北繞行巴拿馬運河,走遠路才運到中國。這條海運路綫又遠又貴,巴拿馬運行一塞,貨物就運不走,最大問題是巴拿馬運河由美國控制。
秘魯錢凱港打通一條更便宜的新海運路線,未來整個拉丁美洲包括巴西這個拉丁美洲的大國的貨物,可以經陸路運到秘魯錢凱港,再出口到中國。這是一條全新的陸海聯通大動脈。過去由於整個拉丁美國和亞洲的運輸不暢通,物流成本昻貴,運輸時間又長,等如把拉丁鎖死為美國的後花園,結果全部發展不起來,部份國家如阿根廷人均GDP一早到達了 1萬美元的水平,但最後都跳不出所謂「中等收入陷阱」,發展停滯不前。如今中國就要為拉丁美洲的經濟解鎖了。
中國和東盟國家的關係就是這樣,東盟國家在2次大戰後跟了美國70年,經濟都無大發展。中國近年大力加強和東盟國家基建聯通,加強貿易關係,東盟大國印尼,馬來西亞,泰國經濟就動起來。到2018年特朗普發動對中國的貿易, 中國利用一帶一路的網絡,大力加強和東盟的貿易聯繫,這可說是中國的貿易多元化1.0版,以對應美國貿易戰的壓力。這不止是把中國貨借道東盟出口到美國,而是著實發展中國和東盟的雙邊貿易,把區域經濟帶動起來,要東盟國家人民富起來,他們才有錢買中國的電動車。
看看今年頭9個月中國對外貿易數字,東盟繼續保持中國第一大貿易夥伴地位。今年頭9個月,以美元計,中國與東盟貿易總值為7158億美元,同比增長7.4%。中國第二大貿易夥伴是歐盟,貿易規模為5880億美元,同比下跌0.9%。美國只是中國第三大貿易夥伴,頭9個月貿易額是5044億美元, 升2.3%。
過去10年,中國成功培育東盟,成為中國第一大貿易夥伴,將美國壓到第3位,這樣中美有貿易糾紛,對中國的影響也會下降。
那麼拉丁美洲和中國貿易額有多少? 中國沒有綜合拉美國家的貿易數字,但我嘗試把拉美人口5大國加起來,就睇到不同的景象。
今年頭9個月,有2.3億人口拉美人口最大國巴西,和中國的貿易總額 1462億美元 ,同比增長10.1% 。其中中國對巴西出口大幅增長24.8% ,從巴西進口只上升2.8%。加上其他4個人口大國墨西哥,哥倫比亞,阿根廷 和秘魯,拉丁美洲頭5大人口國今年頭9個月和中國貿易總額有2881億美元,是同期美國對華貿易的57%,試想若特朗普對中國再打貿易戰,中美貿易額降1000億美元,可否做大中國和拉美貿易1000億美元來填補呢?
中國和東盟貿易漸趨成熟,較難高速增長。但中國和拉丁美洲利用秘魯錢凱港打通一條更便宜的新海運路線,中國又銳意增強和拉美國家的貿易,中國拉美的貿易確實存在大幅上升的空間,這可說是中國的貿易多元化的2.0版。
不要睇少阿爺的大戰略,她要帶動全球南方崛起,取代七大工業國,成為未來世界經濟增長的引擎,香港也可以從中發掘商機。
盧永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