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年前,2003年7月1日,打開《蘋果日報》,只見頭版大字標題有8個字:「走上街頭不見不散」,內頁還送一大張「今日遊行」海報。我當時感到很驚訝,為何媒體可以這樣做,公然用自己的新聞版面,大做政治宣傳呢?
這和我學的西方新聞專業理論,南轅北轍。按西方新聞學理論,傳媒應該客觀中立,媒體並不是不可以有政見,但應該在好像社論或評論這些欄目中表述,而新聞就是新聞,應該客觀中立。
早在2003年開始,《蘋果日報》的做法,已經完全歪離了西方新聞學理念,後來我細心觀察《蘋果日報》的發展,發覺它越搞越癲。有一次泛民議員劉慧卿在立法會發表了一些罵政府的言論,我看第二天的《蘋果日報》,想詳細了解一下劉慧卿在罵什麼,結果只見蘋果頭版大字標題是講同一個議題,但全部是《蘋果》自己的政見,連引述他人的意見都沒有,終於翻到第9版,才見到有一小段劉慧卿的意見。後來問起蘋果的高層,他笑稱肥佬黎嫌劉慧卿的意見不夠激,所以放到第9版,反而用自己的意見做成頭版新聞。我當時的回應是:大開眼界。
後來聽說大學的新聞系,亦逐漸受到《蘋果日報》感染,有些大學講師、副教授,不再講正統的客觀中立新聞學,反而鼓吹新聞記者要堅守自己的理念,為理念而戰。我心想這樣訓練出來的記者,會令新聞業越走越偏。到2014年的佔中和2019年的黑暴事件,這種「鼓吹新聞學」更加發揚光大,香港記者協會是其中一個表表者。在2019年那個風起雲湧的年代,它不斷發表聲明譴責警方的暴力,但是不見發聲明譴責暴徒的暴力。
最近記協改選,選出美國《華爾街日報》記者鄭嘉如作為主席,但亦因此爆發新聞。鄭嘉如周三(7月17日)宣稱,她因為競選記協主席,被《華爾街日報》解僱。鄭嘉如指自己加入《華爾街日報》的時候,已經是記協執委,公司當時亦都批准。近日她參選記協主席,公司當日已要求她退出選舉,並且要求她辭任記協執委,指《華爾街日報》仍然有報道一些影響香港新聞自由的事件,例如法庭的傳媒審訊,如果他們有員工推動相關議題,會構成衝突。但鄭嘉如拒絕,最後繼續參選並成功當選。她說近日公司以機構重組為由解僱她,她質疑公司是因為她出任記協主席而辭退她。
鄭嘉如聲稱,《華爾街日報》的做法違反《僱傭條例》,因為條例規定僱主不能阻礙員工成為職工會的成員,如果違反最高罰款十萬元,她正尋求法律意見,想民事追究《華爾街日報》。
就這件事件有幾點觀察:
第一,《華爾街日報》的觀點其實反映了傳統的西方新聞學,就是傳媒或傳媒中人,不應該成為政治組織的代表,否則報道相關事件時,就會有失客觀中立,會被質疑構成利益衝突。這等同《華爾街日報》變相認定記協是一個政治組織。
第二,僱傭官司不易打。鄭嘉如想告《華爾街日報》,指公司障礙她加入職工會,但問題是,條例的本意是僱主不能夠障礙員工參加職工會,因為職工會代表他們爭取勞工權益。現實上《華爾街日報》一點也不關心記協可以代表鄭嘉如去和他們集體談判爭取勞工權益。《華爾街日報》關心的是記協的政治組織性質,會損害到報紙的中立形象。
這個官司如果打得成,倒過頭來說,針對焦點就是記協是不是只是一個職工會咁簡單。
第三,美媒的潛藏議題。也不要以為美國媒體很堅守客觀公正的新聞原則,其實美國媒體是充滿了偽君子的特性,表面上堅持一些相當高大上的原則,實際上會服從其國家的利益,推動國家的政治議題。如果你表面上違反其原則,又不聽話的話,就不能不把你排除在外。美國有兩種流行政見,一種是白左的,他們相當偽善,美國部份媒體應屬此類;另一種是極右,他們是赤裸裸的,根本不關心原則。白左媒體不想公正的外衣被撕破。
第四,不是記者協會。由於記協的政治性,令到很多本地新聞機構的員工,都不敢或不想參與,本屆記協的執委會裏,只有一名是本地新聞機構的全職僱員,其他要麼是所謂自由職業者,要麼就是外國新聞機構成員,所以保安局局長鄧炳強曾經譏笑說,記協變成外國記者協會。如今主席鄭嘉如就連外國記者身份都被剝離,記協豈不是變成一個「不是記者協會」?
鄭嘉如的不幸,是她在一個白左的媒體打工,結果就丟失飯碗了。
盧永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