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外公身边24年,他老人家的品德和行持,处处都是我的楷模。他老人家是集科学、佛学和修行于一身的大成就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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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公的母亲梅太夫人,当年在怀外公的时候,曾梦见天空奏着梵音,一位老和尚踩着祥云,披着袈裟,从空中现身。他超凡脱俗,气宇非凡,怀裡抱着一个小和尚,聪明可爱,非常有灵气。老和尚把怀中的小和尚託付给梅太夫人,一再嘱咐,我就把他託付给你了,你一定要好好带啊。梅太夫人醒来,觉得这个梦很奇特,当时就感觉这个小和尚指的就是腹中的胎儿。没有多久,外公就诞生了,神奇的是长相和神态跟梦中见到的小和尚一模一样。
外公年幼时少年老成,内秀,有点儿沉默寡言,不了解的人第一眼看外公似乎觉得有点儿呆。外公的舅公姓文,文家出过一位很有名的人物叫文廷式,曾经拿到过殿试第一甲第二名,即全国科举考试的榜眼,是翰林院大学士,非常有学问,在皇宫裡面是教皇族的老师,称为文老太师。文老太师在世时,曾以唐人诗句索对,诗的上联是“夜雨滴空街”,很多人对出的下联都不圆满。当时文府的另一位舅公文廷直(也是翰林院大学士),将这首诗的上联出给外公,外公很快地也以唐诗对出了下联:“夕阳度虚岭”。文老舅公看到后,拍桉叫绝,大为震惊!多少老学究都对不出来,竟被一个小孩子对出来了。要知道外公那时是一个才七岁的小孩子呀。况且,那时外公还没上过学堂,纯靠天赋和自学对出的这条下联。文老舅公,非常欣赏,嘱咐外公长大以后,可以将这幅对联写下来,装裱起来,挂起来。
外公小学没上,直接读的初中,起步比别的同学低很多。但外公天资聪慧,稍一努力,不仅很快就追了上来,而且实现了反超,在全班、全年级、全校是人尽皆知的学霸,也非常顺利地考入了多少学子梦寐以求的圣地——北平大学。那是当时全国最顶尖的大学,能考入北平大学的都是天之骄子,都是万裡挑一。而就在这所学霸云集的高等学府裡,外公又被同学奉为学霸中的学霸。学习成绩出类拔萃,相貌出众,领导能力又超强,于是被大家公推为学生领袖(是北大学生会的主要负责人)。外公不仅各门功课的成绩都很突出,优异,而且学的还很轻鬆。在这裡仅举一例,北大的学生一般都自视颇高,谁也不服谁,但有的同学看到外公看书后,不禁感叹:“你们发现没有?这裡有一位传说中的一目十行的人呀!”大部头的英文书,而且是专业性极强的专着,外公好像随手一翻就看完了。他看书的特点:1.速度惊人;2.记忆力还超强;3.把文章中的脉络体系中心思想核心观点能提炼得非常精准;4.对文章的点评,精辟、独到、睿智,一针见血。这也就难怪那些高智商的同窗们都被折服了,把他奉为偶像。
北平解放之后,外公辞去了一切行政职务,转身成为大学教授,先是山西大学,北洋大学,然后是天津大学,北京邮电大学,分别任教授。这个北京邮电大学当时是全国最好的几所大学之一,高考录取分数线很高,非常的热门,外公是这所大学最热门的专业——无线电信工程的教授和系主任,是这所大学核心院系的掌门人和学科带头人,是世界最前沿领域的科学家。外公以前做行政工作,现在一个转身做学问,本是完全不同的两条路,而且是两条很难兼得的路,外公都做得很成功。
外公作为系主任,据很多外公的下属和同事反映,在黄老当领导的时候,工作干起来就特别地顺心,特别地有劲头,好像永远有使不完的劲儿。有的时候学校让大家加班,甚至一分钱加班费都没有,就是让大家奉献。其他院系的老师见到外公的下属就感叹:“这种白使唤人的活儿,若我们的头儿硬摊派给我们干,我们都是心裡不痛快,生着闷气干的。就你们系与众不同,一个个干得可开心了。黄老这个凝聚力、这个人格魅力啊,我算是服了!”
刚才说了外公当领导的艺术和才干,我们再来谈谈外公讲专业课的水准。在大学讲好文史艺术类的课还较轻松,但要想讲好纯理工类的课程,确实不容易,而且很难出彩。邮电大学的学生,面对像无线电,晶体管这些学起来又难又苦又累的学科,再优秀的学生学起来也不轻松。学生学的费劲,老师讲这种课也费劲,而且很容易枯燥乏味,大学生上课相对于中小学是要自由得多,不少学生听几次课就不来了,逃课现象普遍。但奇怪的是,只要北邮公佈黄老要开的专业课,同学们奔走相告,报名人数爆棚!不仅如此,还有一道独特的风景,每次上外公的课,同学们必须提前去教室裡佔位置,否则,教室裡可能连你站的地方都没有了。
为什麽外公讲课这样吸引人?第一:吃透教材,精准把控,透彻分析,深入浅出;第二:巧设包袱,暗藏玄机,环环相扣,引人入胜;第三:讲课风格激情澎湃,风趣幽默,起伏跌宕,极富感染力;第四:因材施教,有教无类。
李教授说,有一件事让他至今还印象深刻:“当学生时,黄老开了一门新课,课时不长,只有八节课,但这门课研究的课题太高端了,涉及当时该领域世界最前沿的科研课题。为了讲好这门课,黄老花了整整三个月的时间去备课。大部头的英文专业书籍十几部,黄老啃下来了,吃透了,再结合自己研究的成果、心得体会,最后给我们讲出的这八节课,一气呵成,酣畅淋漓。满满的乾货,讲的精彩绝伦!黄老讲课一贯的风格,说句白话,就是特别卖力气,激情澎湃。讲一节课的消耗极大,有时就跟打了一场篮球似的,一身的大汗。”
外公常教导我们,一个人学了佛以后,不是说在世间法上就不重视了,就不再认真了。我父亲是名牌重点大学的大学教授,博士生导师,园林建筑设计领域的顶级大师,享受国务院特殊津贴的国宝级古建专家。有一段时间,我父亲也是把这个世间学问看淡了一些,所以,给学生上课备课上,没有全力以赴地投入。后来外公就批评:“我们在家居士学佛,还要承担起社会和家庭的责任,不离佛法,而行世法;不废世法,而证佛法。我们学佛人就是给不信的人做一个榜样,我们在世间法上,世间的学问上,不是消极、不是逃避、不是差不多就得了,而是要努力做到更好,甚至是最好。让他们感受到我们跟一般人不一样。作为一名佛教徒,首先得是个好人,做什麽事情都很认真负责,要有很强的责任感和使命感。一名真正的佛教徒,也是一位为了劳苦大众能过上好日子愿意牺牲自己的人啊!”
外公曾说:“佛法是什么?是科学超科学,是哲学超哲学,是一切又超过一切!一个人要想在自己那一个领域达到顶尖,佛法水平高了,世间学问就有很大希望达到。就好比是水涨上去了,水面上的船呀,鸭子呀,水葫芦呀都涨上去了。”
外公写书写累了,就练练字,写写书法,这就权且当作是放松休息了。就是这样当做业馀爱好似的玩一玩,都有很高的水准。不少书法大家看了之后,都觉得望尘莫及啊。有一位台湾着名的书法家,曾专程来拜访外公,进了屋之后,就忙着仔细端详屋裡陈列的外公书法,不时地啧啧称讚,极其推崇,最后说了一句话:“您的书法境界,台湾没人能达到!现在放眼全世界也很难找到。”他由衷地感叹:“原来书法、佛法本是一体呀!要想书法达到顶级境界,必须佛法也达到顶级境界。没有极高的修为,这样的字是写不出来的。”
“文革”动乱期间,外公在河南“五七干校”农场,被迫进行劳动改造。一次农场遭遇罕见的龙卷风,刹那之间,天昏地暗,房屋倒塌,碗口粗的大树竟被连根拔起,当时黄老正在屋中间站着,周围坐了一圈人,正在“批评教育”外公。透过窗口,忽见前面的东西都在上升,心想不妙,一定是来了大风,便跑去关窗户。刚到窗前,眼前的窗户转瞬就被风吹飞了,再抬头一看,屋顶也飞了,后面与左右的牆壁也瞬间即逝。此刻,老人本能地伸手去扶眼前的牆壁,转瞬之间眼前的牆壁也飞了,顿时无有“葛藤攀缘”,似从万丈悬崖纵身而下,思维意念立断,当下即达空、乐、明三结合之无上密宗妙境,亦即空、乐、明三种境界同时达到。
龙捲风过后,整个农场一片狼藉,到处是残牆破壁。一幢用洋灰水泥新盖的澡堂,一天都没有用过,就被大风整个捲走,只剩下地基,在干校的数百人中伤者佔半数以上,有的骨断筋折,有的甚至头盖骨都被掀去,有四人被当场砸死。与老人同屋的四人中两名轻伤,一名重伤,另一名是在匆忙中钻入老人床底下才幸免于难的。龙捲风过后,整个干校牆倒屋塌,哀嚎遍地,只有外公一人屹立在瓦砾丛中,毫无躲避,却安然无恙,身上只是落了一层厚厚的黄土。见者闻者,无不称奇!
黄老在1953年四十岁时,就已开悟。在1959年继莲华精舍金刚阿阇黎位,而成为红教第三十四代祖师,夏大师印证:“实际上国内红、白密与显教大统均归于念公一身。”但外公极少收弟子,坚决不受顶礼、不受供养、不受任何形式的礼品,而且严格到超乎常人的理解,甚至到不尽人情的程度。比如说“不受顶礼”,来拜访外公的人,要向外公顶礼,外公阻止,若来人还非要顶礼,外公必马上在原地上回礼!外公学佛之初就发愿:“绝不从佛法中营取利益,哪怕是一丁点儿的私利!”外公说:“我为什么要当大学教授?因为这样我就可以有一份稳定的收入,保证我的基本生活,以实现我的愿。我们要当佛的助手,要想着报佛恩,要想着为佛我能做点儿什麽?而不应该总想着从佛那裡得到什么好处。”外公这麽说,自己更是严格这麽做的,生活节俭到常人难以想像的程度,居住的条件和环境更是极度的简陋,甚至到了让人看了都要落泪的程度。
外公日常的起居生活,早点能有一个煎饼就已经很不错了,若有客人来或要赶稿,就连早饭都省了。午饭是将前一天晚饭后的两三样剩菜,跟米饭烩在一起,放在火炉上热一热,这就是外公的午餐了。外公因惦记着写书,经常把饭靠在炉子上,就去写书,结果等想起来的时候,煮的饭就变成了煳粥。只有晚餐勉强算是一顿正经饭,能吃上我老姨新做好的两三样时令蔬菜。上个厕所,那是院裡十几户人家公用的极简陋的小厕所;要想洗个澡,更是人生奢望!院裡的邻居什麽样的人都有,但对外公没有一个不打心眼里头佩服的。
他老人家的这一生只为报恩而来。老人家无私大爱的一生,就是践行自己誓言的一生,就是以身弘法的一生,就是只讲奉献不求回报的一生,就是牺牲自己造福众生的一生!黄老为人极为低调,从不宣扬自己,更不会炒作自己,虽然在有些人看来,他弟子极少,人气不旺,名气不大,知名度不高,而且居住条件简陋,没有自己弘法的宏伟道场,所以,让他们生不起恭敬心。但我要说,这些正是我敬佩外公的地方。
广东省一位大和尚座下的两位弟子,一日专程从广东到北京,当时神情慌张,脸色惨白来见外公,更准确的说是向外公求救。见到外公之后又连夜赶火车回广东了,行色匆匆。我当时很纳闷。92年,外公圆寂的消息传出,二位比丘尼闻讯赶来,当我这次再见到她们时,惊讶地发现她们好像变了一个人,气色红润,神态安详。没等我开口,她们就主动说起了事情的经过。原来她们在荒郊野外,不幸被外邪附体。晚上睡不着,白天精神不振,神情恍惚,只要一念佛,身上的附体就让她们头疼欲裂。她们求师父,大和尚为她们写了介绍信,让她们来找外公,这样她们才有了上一次来找外公求救的事。外公给她们慈悲开示,说即使头再痛也要念,拼命念!据两位比丘尼回忆,那次来见外公,还有一个插曲,说来也奇怪,那两个附体本来跟她们是形影不离的,这次来见外公,当她们走到外公住所的胡同口时,两个附体就不敢再跟了,而是在胡同口等着。等她们从裡面出来后,这两个附体就再跟上。在回广东的火车上,两位比丘尼就遵照外公的嘱咐,努力念佛。开始的时候也是跟以前一样,一念佛就头疼,而且越念越疼,但是想到外公的开示,就咬着牙,皱着眉,把这句佛号坚持了下去。没多久,两位比丘尼都看见外公在空中显现,在向她们微笑。这时她们再念就感觉头不那麽疼了,信心大受鼓舞,就这样念了一路。到了广东,就已经感觉好多了,又坚持了一段时光,就完全好了。所以,就有了后来我见她们时的气色红润,神态自若。听闻外公走了,她们是专程赶来谢恩的。外公帮助过的人很多很多,这两位比丘尼是茫茫人海中的一个事例而已。
华真 2021.03.25 于北京黄老故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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