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講到美中兩國作為世界第一及第二大國,陷入修昔底德陷阱(Thucydides’s Trap)之中,恐怕最後注定一戰,除非如哈佛大學貝爾弗科學與國際事務中心主任阿利森(Graham Allison)所言,美國學會接受中國強大,否則戰爭難免。
昨日亦講到有學者認為習主席「敢於亮劍」,是導致中美惡化的主因。我認為這種觀點完全代入了美國的思維(特別是前特朗普時代)。猶記得2008年金融海嘯爆發之際,民主黨的奧巴馬上台,曾邀請中國召開G2會議(兩大工業國),習主席婉拒參加。如果中國好大喜功,早就自命為G2了。
中國種種的策略,被美國說成侵略性,其實是防衛性的,從搞一帶一路要突破美國海路的能源封鎖,到南海造島要突破美國在「第一島鏈」的包圍,中國要防衛「修昔底德陷阱」的敗局。既然美國不會容忍一個是其經濟總量六成或以上的國家,認為這些國家會對她構成威脅,中國便不能排除戰爭,不能排除被美國碾壓的敗局。
觀乎世界歷史,特別是二戰之後的歷史,中美爆發衝突,只能有三種結局:
一、 蘇聯或利比亞式解體。蘇聯最後一個領導人戈巴卓夫,是西方主義信徒,推動改革,最後更主動解散蘇聯。這種被對方的意識形態感召的自毀行為,結果證明對自己國家是一場災難。解體後的蘇聯,不但完全失去了對東歐國家的控制,自己的國土亦四分五裂。蘇聯由世界兩強之一,變成俄羅斯之後,急跌到世界排名第11。
蘇聯式自毁還不算是最悲慘的,更悲慘的是利比亞的斬首模式。利比亞狂人領袖卡達菲過去曾與美國激烈對抗,到2003年美軍入侵伊拉克,推翻薩達姆政權之後,卡達菲和美國講和,承諾放棄研發大殺傷力武器,銷毀全部化武和核武原料。怎料其後突然爆發所謂的「阿拉伯之春」的亂局,美國180度變臉,把原來的盟友卡達菲變成擊殺的對象,卡達菲最後被叛軍捕獲,橫死街頭。早前美國總統特朗普與北韓領袖金正恩談判,金正恩著力要防止的,就是出現「卡達菲模式」,怕與美國談判成功之後,被美國斬首。與美國惡鬥的時候不死,向美國傾斜才是死亡之吻。
二、舉手投降,這是日本模式。日本在上世紀80年代經濟成長到美國的六成,很多方面都開始超越美國。當時美國與日本也發生近似與中國的貿易糾紛,美國開始抵制日本貨,狙擊東芝。1985年,日本被逼簽署《廣場協議》,日圓大幅升值,令日本這個以出口為主的國家的繁榮,戛然而止。日本在二戰之後不能全面建構自己的軍事力量,所謂的軍隊也只是「自衛隊」,軍事完全處於美國的保護傘之下,根本無力與美國對抗。美國要日本跪低,日本只能乖乖照做。日本雖然未至於亡國,但經濟低迷了30年,而且看來永遠也無法真正復甦。
三、迎擊美國,走自主的路。事實上,中國很早便選擇了這條路,方方面面都朝向這個目標部署。上世紀60年代中國研發原子彈,當時中國外交部長陳毅說: 「不管中國有多窮,我當了褲子也要造核子!」為此金庸在《明報》發表社論《要褲子,不要核子》,大力批評中國一窮二白還要造原子彈。
我年青時也很贊同金庸觀點,認為吃飯比較緊要,花那麼多錢搞原子彈,十分無謂。但長大了之後才明白,即使是窮國,如果沒有保障自己的武力,隨時會有滅頂之災。像中國入世之後,經濟快速發展,就像一個錦衣夜行的胖子,如果不帶槍在身,定要被人生劏。
我過去不明白中國為什麼不斷地要發展軍力,到如今中美擦槍走火開戰,已變成即時危險的時候,才知道中國發展軍力的必要。即使你不想亮劍,別人也會亮劍。如果你連劍也沒有,只能徒呼奈何,任人宰割。
中國已立定決心要走第三條路,當明知「修昔底德陷阱」不能避免,惟有把自己武裝到牙齒,讓對手明白,一旦開戰,對手也要付出沉重的代價。中文的「武」字很有意義,止戈為武。
大國博弈,如果不站到國家的位置去思考問題,永遠不會得到正確答案,只會拾美國之牙慧,人云亦云。
盧永雄